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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游•夜雨丨舞者 - 玉清
08-05 10:30:00 来源:重庆晚报 玉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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舞者

玉清

风起时,你可曾翩翩起舞?

夕阳晚照,尘粒披着满身金黄的柔光,自由自在地舞蹈着;羽翼丰满的雀鸟,在归巢的途中,简直忘乎所以的腾跃、翻滚,亮出它引以为傲的斑斓的翅;高大的法国梧桐在和风中,满身轻轻地抖耸着,像舞者绷紧身体踮起脚尖,一场华丽的表演拉开序幕。

梧桐树下站着一个小女孩,她专注地望着颤动的叶片。

小女孩热爱跳舞,但是她既没有华丽的衣裙,也没有闪亮的舞台,可她依然热爱。她静静地,充满热望地观察着大自然中一切的“舞蹈”。

她喜欢坐在春天的土坡上。漫山绿得扎眼的丝茅草,草间隐约着红白的花儿,起风时,绿浪一波赶着一波往山脚下滑去;万千棵丝茅草,柔柔地舒展身姿,随了风的节奏翩翩起舞,花朵儿就作了它的衣裙,摇曳着、裹挟着它的柔曼的步伐,纷飞蹁跹。

女孩把整个身体都交给草地,她躺倒在上面,翻滚起来,草地淹没了她,也淹没了她咯咯的笑声。她希望也随了那风舞蹈起来,让花朵儿也作了她的衣裙。

她站了起来,学着花草的样子,仰了那细白的脖颈,软软地伸出双臂,踮起小脚尖,旋转起来。她朴素的藏蓝色裙子被风鼓起来了,随着她的旋转,宛如一把在雨中转动的油纸伞,裙边的流苏就是伞边甩出的晶莹的水滴,圆溜溜的灵动。

夏天的黄昏,母亲系着旧围裙在院子里烧饭,不一会儿就起了炊烟。没有风,烟直直地上升,一道细线的烟将湛蓝的天空分割开来。小女孩端了小圆凳,坐在院子里看向天边。

火红的太阳即将停在山的脊背上。红日一忽儿露出脸来,一忽儿躲藏在云朵后面。躲藏起来时便将它的色彩赋予了云朵,云朵儿将它全部的光华和“思想”全接纳住,并产生出更丰富的“见解”,使那单一的光迸发出七色的神采。

她不觉看得痴迷了,她觉得云朵儿就是天空的舞者,在澄蓝的天空为背景的舞台上,不停变幻着舞姿,翩若惊鸿,宛若游龙;时而缓歌曼舞,莲步轻点,时而醉歌狂舞,浮光掠影。

女孩的眼中折射出彩霞的万道金光,她感到“云朵舞娘”的舞台多么广阔啊!她在秀美的山川间跳,在海岸上和波涛一起跳,在河谷里和雾气一起跳······她一刻也不停地跳,就像时间,永无止息。

女孩专心地寻找着一切的舞蹈,她静静地站在屋檐下,看雨线飘舞;在荷塘边,看荷叶红莲相拥起舞;在田野里,看白鹤扇动“长袖”婆娑起舞;在开满鲜花的小径,看蜂蝶羽衣蹁跹。

后来女孩渐渐长大,离开了那个依山傍水的村庄,来到了城市。她初来乍到,带着怯生生的眼神打量着辉煌又陌生的城市。在那里,她寻寻觅觅,企图找到一份亲切感。她明白,要想与城市交融,首先要发现它的美,就像儿时在乡村观察到的美一样,都是出于满腔的热爱。于是渐渐地,她发现了不同于乡村的另一种美——城市的舞蹈之美。

城市闪烁的霓虹在舞蹈,湖里的波涛在舞蹈,野雁在舞蹈,塔尖的铃铛在舞蹈,星光在雾气散尽时在高楼顶端之上舞蹈,香樟树、银杏树,在晚风里的人行道旁舞蹈,凌晨四点昏暗的路灯下,环卫工披着一身月光和冰凉的晨雾在空寂的街道上舞蹈······

人们在生活的大舞台跳着各自的舞蹈。

迷茫的人跳的是《胡旋舞》,无尽的旋转,大汗淋漓,一圈又一圈,在圆圈里寻找出口;少女们跳的是汉唐的《桃夭》,翘首折腰,笑意盈盈,她们心里的未来,充满蜜桃色的光辉;男人们跳着《秦王点兵舞》,一伸一屈间,是刚毅、果敢,是恢宏壮阔,势不可挡······

舞蹈艺术家杨丽萍将她一生的年华都献给了舞蹈,她跳的已不是舞蹈本身,她跳的是精神之舞;那些为国家做出贡献的各行各业的精英们,他们兢兢业业,默默耕耘,他们跳的是朴素之舞;寻常百姓,嬉笑怒骂,油盐柴米,他们跳的是永恒之舞。

人生何处不起舞!

每当夜幕降临,公园的小径上总有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影,她漫无目的地走着,就像一条鱼在水草间漫溯。思绪像一条曲线,波动不定。这个城市每天都在上演着或幸福,或撕心裂肺的故事。她也有自己的故事,那些疼痛一旦被提及,便似虫子在心中噬咬,嚓嚓作响。

夜风温柔,路边的莺尾花轻轻摇动,紫色的花瓣向天空眺望。女子心里一动,像被尖锐之物触及一般。她仿佛又看到了儿时山坡上那些起舞的“精灵”和无忧无虑的自己,那般自由、欢畅。她已多久不曾跳舞了啊?长大意味着什么呢?她困惑不解。

忽然一段音乐响起,她茫然张望,原来音乐是掩映在小草间的小型音响发出的。音乐从小草的根部蔓延开来,像是大自然本来的声音。她的脚尖不自觉地微微颤抖,在音乐的撩拨下,舞蹈的“翅膀”悄然展开。她情难自禁,终于迈开脚步,踮起脚尖,如天鹅般旋转起来······她心上顿时感到无与伦比的欢快。

有路人从远处走了过来,她立马羞涩地收起了脚步,但并不沮丧。而后满心喜悦又充满坚定地向前走去,因为此时她悟出了一点道理:人想要心地纯洁的活下去,必不能失了本心。

如今女孩爱上了阅读和写作,她找到了另一种方式去舞蹈。

她徜徉在唐诗宋词里,仿佛秋日暖阳下的一只猫,安适恬静。她读辛弃疾的“凤箫声动,玉壶光转,一夜鱼龙舞”便仿佛在那灯火阑珊处回眸一笑,与千树灯花同舞;她读“珠缨旋转星宿摇,花蔓抖擞龙蛇动。舞低杨柳楼心月,歌尽桃花扇底风。”恍若穿越到苏东坡的近旁,与他饮酒赏舞,踏歌而行······

舞蹈是脚步的诗歌,她每走一步,就写下一句诗行,那些甜蜜的,苦涩的句子也在跳动,跳着跳着,她便忘记了疼痛,跳着跳着,她便理解了生活——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舞者。

一个人“跳舞”的长夜虽看似寂寞,但见星光高远;无数个日子虽如“山鸡舞镜”般孤芳自赏,但不惧白雪茫茫!

(作者系开州区作家协会会员)

版面欣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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